日本,你聽我說——一個中國記者在日本
頒布時間:2011/7/10 12:12:57
日本,你聽我說——一個中國記者在日本
作者:水均益(中央電視臺著名記者)
對于我們中國人來講,日本是我們最近的鄰邦。一衣帶水這個詞幾乎成了我們形容日本時必不可少的詞匯。然而,在地球上現有的國家中,日本卻是離我們最遠的一個國家。記得有一位朋友曾經在灑醉后憤慨地說:誰把日本滅了。誰就馬上成為中華民族的英雄。
我和日本人沒有太多的接觸。然而,就是在有限的幾次交往中,日本人給我留下的印象確實很壞,而且是難以原諒。
1995年10月,我乘飛機前往紐約采訪聯合國成立50周年的紀念活動,途徑日本東京成田機場轉機。成田機場龐大無比,一個個候機的衛星廳很容易讓人眼花繚亂,誤入歧途。到了前往紐約的候機廳里,我來到一個環形的問訊處前。
里面站著一位頭發染成金黃色的日本女服務員。我將飛機票遞過去,用英文問她,飛往紐約的航班幾點起飛,在哪個登機口上飛機。她接過機票看了看,自言自語道:BEIJING(北京)。然后,她把機票放在柜臺上轉身走了。我想,她可能是不熟悉,問別人去了。 
過了5分鐘,那位服務員回來了。她似乎忘了剛才的事情,而是直接接過我身后一位西方人的機票,開始為那位旅客改簽機票,我有點莫名其妙。我問她:對不起,小姐,我剛才問你我們的飛機幾點起飛,你還沒能回答我呢?沒有聲音。那位服務員低頭在寫著什么。似乎沒有聽見。我又問她,小姐,我在問你話呢?還是沒有聲音。
那位服務員改好了機票后,雙后將機票恭恭敬敬地遞給那個西方人,用英文對他說,機票已改好。祝他旅途愉快。她的臉上堆著謙卑的笑容。這時我忍無可忍,我大聲對他說:小姐,現在你是否可以回答我呢?沒想到,他眼皮都不抬,轉身走了。我勃然大怒。找到了在場的值班經理,對這位服務員的行為進行了投訴。
事后,一位常駐日本的朋友告訴我,這種事情在日本常有。
日本人對中國人極不友好。聽到你是中國來的,他們有時候就會裝糊涂,那位朋友說。我想起了那位服務員在拿到我機票時嘴里嘟嚷著“北京”的樣子。一位機場問訊的日本小姑娘能和中國、能和北京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實在無法理解。
一個月后,我又一次前往日本。這次是去日本大阪報道那里的亞太經合組織領導人非正式會談。有一天,我們想采訪一些日本老百姓,請他們談談對于本次會議的看法。于是,我和攝像記者來到大阪街頭。
我們走了幾個街區,碰上的都是軟釘子。給我的感覺是,日本人都不愿意接受采訪,而且沒能幾個人會說英文,在一家飯店門口,我們叫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我讓攝像把攝像機打開,然后我拿出話筒想對司機進行一番采訪。那位司機穿著筆挺的西服,手上還戴一雙雪白的手套,頭發梳得光亮。
然而,無論我怎么問那位司機,他總是搖頭,一句話不說。無奈,我們只好作罷。臨下車的時候,那位司機接過我付給他的車錢,臉上一副不滿的樣子,嘴里嗜嚷了兩句日文。我想,車錢一分不少呀?!我想他大概嫌我們坐得太近了。
當天晚上有一位在大阪的朋友來看我。見到了這位懂日文的朋友,我突然想起了白天那位司機說的兩句日文。就在他說話的時候,我們的攝影機還沒關,所以也錄下來了。于是,我把攝影機抱過來,想讓他聽跌那位司機到底因為什么不滿意。我的朋友耳朵貼在機器小喇叭上聽了半天,抬起頭來。他瞪著眼晴,脫口大罵:“我操他媽!” 
朋友告訴我,司機在我們下車的時候說:“這兩個中國來的討厭記者,還想采訪他。為什么當年大日本皇軍不把這些中國人都殺光了?”原來那王八蛋懂英語!聽到這話,我當時氣得直想沖出去把他殺了。
后來我才知道。在日本小學和中學,英語都是必修課。但是,許多日本人卻只對西方人講英語。
當然,日本人最可恨的并不在于他們如何崇尚西洋,以及日本服務員和司機的那些惡劣言言行。關于日本,最可恨的恐怕還是50年前侵略中國的那場戰爭的看法。從七十年代田中角榮對周總理說的“添麻煩”到近來日本各屆政府中時而冒出某些關于侵華戰爭的狂言。從每年日內閣成員對靖國神社的參拜到釣魚島上的日本國旗,一次又一次,日本人頑固地,一如既往地刺痛著善良的中國人的心。
想起日本,我的心中總會出現這句話:“日本,聽我對你說”。我想說,日本,聽我對你說,你不要太可恨。50年前,在中國的確發生了慘無人道的侵略和屠殺。幾百萬、幾千萬中國人在日本的軍刀下成了冤魂。長達八年,日本人在中國的大半個國土上留下了數不請的罪證。
更重要的是,在中國歷史上,這是從未有過的。在中國人的感情上,這是永遠也不無法抹去的奇恥大辱。中國人善良,這善良就表現在中國人很容易接受曾經凌辱過他們的敵人的道歉,并與之重修與好。
然而,中國人也容易記仇。50年前的事情不僅當時的人不會忘記,他們的下一代不會忘記,他們的下一代的下一代,祖祖輩輩都不會忘記。他們會記得,如此泱泱大國被小小日本蹂躪得片片焦土。而時至今日,日本卻連一個正經的“對不起”都沒有。
相反,在日本卻總有些人興風作浪,說南京大屠殺是為了排除抵抗,甚至說是捏造的;說日本發動戰爭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安全;云云。如此這般,實在可恨。
我想說,日本,聽我對你說,你不能太頑固。任何一個民族都不愿在自己的歷史上有一個污點,然而,這并不等于可以因此面掩耳盜鈴。我們要的其實并不多。我們沒有要求你們拿出一筆天文數字的戰爭賠款;我們沒有要求你們的首相像當年西德總理那樣在亡靈前下跪。我們要的并不多,無非一個說法。
有的日本人認為對戰爭的反省就意味著你們自虐。然而,你們不是每年都要反省和抗議當年美國人對廣島和長崎投下的那兩顆原子彈嗎?你們不是總要為二十多萬冤魂鳴不平嗎?你們不是還用各種儀式表明你們對和平的熱切向往嗎?那么,為什么你們就不敢承認當年日本皇軍曾殺害了上千萬的亞洲無辜的平民呢?時間會改變這一切嗎?我不知道。此刻,我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位醉酒的朋友說過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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